横琴：迟到20年的旧船票，能否登上今天的客船？

横琴 2023-06-14 121 0

罗天昊

南海汹涌，春潮澎湃。

4月初，天下城市智库考察珠海，此时，离横琴新区战略落地，已经14年。

遥望横琴，初具规模。

可惜，本可以再快。横琴新区，晚了20年，否则珠海和澳门，将比今天更繁荣。

（1）迟到20年的旧船票

一桥飞架南北，天堑变通途。

港珠澳大桥五年前正式开通，此前的四十年，珠海岁月苍凉。

在中国的特区中，深圳珠海犹如双子星座，在深圳的袁庚、吴南生、李灏、厉有为等早期改革家蜚声国内，而此时的梁广大，也被视为改革闯将。至四十年后，珠海深圳，却逐步拉开距离，深圳已经成为国家四大城市之一，而珠海，则逐步光华暗淡。

少有大志，岂可与草木同朽？

珠海再造，寄望横琴。

横琴岛素为珠三角宝地。不过，一直到2009年6月国务院正式批准《横琴岛开发总体规划》之前，横琴都独卧在南海之滨，冷清度日。

2011年之后，数以千亿的投资，逐步降临横琴，横琴奈何大器晚成？

无论国家还是城市的崛起，均需时势。

珠三角核心城市群的崛起的本质，乃在于改革开放初期，引领内地制度变革先声，承接香港及欧美产业转移。这一过程，从改革伊始一直持续到今天，而高峰期，却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后期。

当时，整个珠三角城市基本处于同一起跑点，甚至珠海由于是特区，本应更有先发优势。但是，当时的珠海和澳门，却错失互相成就对方的宝贵时机。80年代澳门的经济增长速度为8%，进入90年代，更停留在5%左右。同时，由于博彩业独大，澳门的工业规模小，自身尚且不够强大，无法完成对于珠海的辐射，澳门不振，珠海也难以雄起。

珠三角的黄金时代，主政珠海的梁广大主张优先发展服务业，搞旅游和会展、高科技等产业。梁广大在任时，珠海超前搞了三个大工程，一个是高栏港，巨大的吞吐量与珠海当时的进出口落差，使当时的港口几乎成为空港；一个是珠海机场，一个是珠海航展。当时的航展，收支也严重不对称，几乎是大亏本。

在梁广大的同僚继任者中，不少人主张开发工业。

为此，珠海发展旅游业还是工业争议不休，1989年横琴成为特区中最大开发区，1992年成为省级经济开发区，直到2009年成为国家级新区，争议一直持续了将近20年。

在争议中被搁置的横琴岛，就此失去了其最佳发展时机，在珠海犹豫的时期，珠三角其它城市已风潮千里。从80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末期，正是珠三角各城市起飞的黄金时期，珠三角的制造业迅速发展，成为知名全球的“世界工厂”，以广州与深圳为龙头的珠三角城市群亦完成了初步崛起。制造业的滞后，使珠海超常发展的梦想落空，在第一轮的发展中，珠海逐步落后，特区光芒消失殆尽。

如果珠海和澳门能够早日联手，横琴岛能够早20年乃至15年开发，则情形大不一样，澳门与珠海，可以一起将横琴建造为工业中心，以澳门的技术和企业管治水平，珠澳共建工业横琴，这样，澳门可以在“赌城澳门”之外，再造一个新的“工业澳门”，而珠海，更不用在工业立市与旅游立市的战略分歧中耽误宝贵发展时机。事实上，没有实业的旅游，往往是靠不住的。

历史已经给予了珠海和澳门机会，可是它们没有抓住。

在广东城市排名中，珠海一度在十名，直到去年回升至第六。与深圳更是差距巨大。

2022年深圳GDP达32387.68亿元，珠海只有4045.45亿元，仅为深圳的1/8。深圳上市公司市值超过10万亿量级，而珠海还未达到1万亿的量级。

在很长一段时间内，横琴是一块定位不明的孤岛。

发展工业？顺德，东莞，中山等重镇高山巍巍，难以超越。

发展旅游业？

没有工业体系的支持，横琴就是成为澳门的外岛，亦难以有大的作为。

发展文化产业？

虽有澳门大学新校区，但是，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的支撑，缺乏内地文化大城市上千年的积淀，其未来亦堪忧。

成为中西文化和贸易交流中心？

作为华南重镇的广州和作为国际化大都市的香港，显然比横琴更具有优势。

在已经形成香港、上海、北京、深圳等金融中心的前提下，在横琴这样的离岛建成金融中心不现实。

有时候，错过了一时，就错过了半生。

横琴开发，迟到了整整了20年，注定了其未来的坎坷与曲折。

本次考察，我们特意去了横琴总部大厦，企业入住率，在疫情前夕都没有满50%。疫情之后更不足30%。形势严峻。

（2）非常之事，必借非常之势

笔者早年沉浮南粤，也有亲人定居珠海，数次游历，颇有好感。漫步伶仃洋，夕阳正西下。渔女多姿，岁月多变。一时长短，不必计较，万世之利，谋在未来。

公道在于人心，成败在于时势。

以港珠澳大桥建设为标志的粤港澳大湾区战略，重新将横琴带到风口浪尖。

正如杭州湾大桥改变了宁波和温州，台州等浙江西线城市的战略定位一样，港珠澳大桥的建成，也改变了珠海的定位，使珠三角的经济地理版图发生彻底改变。

此前，珠海属于珠三角西部的末梢，既无法借重澳门，与香港的联系，亦无法与深圳，广州，东莞和佛山比，导致两头落空。而全场39.6公里港珠澳大桥建成后，成为中国第一大跨海大桥。珠海至香港的车程，亦将由目前的近4个小时，变为半个小时，珠海从交通末梢，西翼孤岛，变为整个珠三角的一环。

交通连为一体的粤港澳，使珠海曾经不饱满的港口，变得忙碌起来，而珠海拥有独立的机场，更使佛山、惠州和东莞等借用广深机场的经济重镇羡慕不已；近年来随着中国航空产业的发展，珠海的航展，也逐步成长为全球性的著名航展，尤其是2018年航展，使珠海航展跻身全球五大之列。至2022年，珠海经济总量居广东第六，并且人均GDP位居第二，人口增速位居第二。

同时，珠海的战略腹地，亦将发生彻底变化。云、贵，川，桂，滇等省，其物资将可借道珠海，从香港出海。

而作为珠海之珠的横琴，正位于港珠澳大桥区的最中心位置，未来，横琴的发展，不仅可借助香港和珠三角之力，更可以作为战略通道，成为整个珠三角向大西南内陆腹地进行产业转移的中心，形成东张西望的战略态势。形同双头鹰。

在国家的战略构想中，横琴还被赋予了更多使命。

在战略定位方面，横琴被寄望于在2035年前，促进澳门经济多元化，便利澳门生活就业，丰富一国两制，推动大湾区建设新高地，辐射珠江西岸等。

在管理权限上，横琴归属广东省。也就是等同于地级市权限。

澳门经济多元化的重点，是发展新技术，新业态。新模式。

新产业的重点，是发展高端制造业，打造粤港澳国际科创中心，发展集成电路，电子元器件、新材料、新能源、大数据、人工智能、物联网、5G、生物医药，芯片，微电子等产业。发展中医药，打造世界一流中医药生产和创新高地。打造世界珠宝交易中心。

同时澳门的会展和金融产业，也被寄予厚望。未来战略定位，中葡国际贸易中心和中葡国家金融服务中心，将是未来两大重点。

在产业外，横琴也被寄望成为澳门生活的乐土。

深圳最近几年房价飙涨，扼制了香港青年大规模北上就业生活，对于香港在19年的动荡，没有起到很好的分流安抚作用，在深圳已有中小企业市场的情况下，国家在北京设立交易所，就是对深圳的警示。

珠海需要引以为戒。横琴必须清醒。

横琴未来需要建成珠海和澳门两地居民，尤其是青年人生活的乐土。要缓解大湾区青年居住危机，成为大湾区青年人事业的沃土，生活的乐园。

大湾区时代，横琴大器晚成。

（3）雄心与迷失

功首罪魁非两人，遗臭流芳本一身。

三十年河东，三十年河西。

青史流芳与遗臭万年，时势变化，至关重要。

在不同时期，梁广大获得了截然相反的评价。

在九十年代和本世纪头一个十年，当珠三角群雄竟起，珠海日益落后的时候，不少人将珠海发展的滞后，归因于梁广大。

谤之者，谓梁广大好高骛远，在珠三角群雄并起的时候，过早以服务业和旅游作为珠海的主导产业，错失承接产业转移的良机，忽视了工业攻坚，导致珠海今天不仅落后于深圳，更一度在珠三角诸雄中垫底。

而当近年珠海得益于粤港澳大战略，重新崛起，并逐步归队的时候，不少人又开始怀念梁广大。赞之者，称誉当年的梁广大眼光超前，高起点高要求，奠定了珠海宜居城市的基础。珠海的发展后劲充足，同时，由于没有大规模破坏环境，成为宜居城市，未来可能实现经济高速发展与环境保护兼顾的新型城市。

此一时，彼一时。

中国的城市在崛起过程中，总是怀抱各种雄心，但是，也容易出现战略迷失。

吊诡之处在于，有时候地方的发展，不怕无为，最怕地方官雄心勃勃，希望毕其功于一任。

在珠海的蛰伏期，梁广大经受了考验。

纵使在珠海排名最低潮时期，在珠海市民中间，梁广大的总体评价非常高。

虽然走得慢一点，但珠海几十年以来的环境保护和城市规划，还是比较令市民满意，此外，珠海虽在珠三角不够强势，在国内也尚算发达地区，市民对经济发展速度的缺憾，能够在其它领域得到弥补。

四十年来，珠海的市长从吴建民到梁广大、黄龙云，再到现在的郭永航。

市委书记，也从吴建民到梁广大，黄龙云，直到现在的黄志豪。

其中，除梁广大外，无论书记还是市长，任期都没再超过五年。

十年的市长，百年的市民。

对于市长来说，一个城市可能是其政绩所在，以及社会政治理念的试验田。

对于市民来说，一个城市，却蕴含了一生的悲欢离合，贫穷或者富贵，血肉不可分割的亲友爱人。

求功于当时，还是求功于后世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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